從去年十一月中旬起,義烏有五家朋友親戚就從家鄉(xiāng)先后給我寄來義烏紅糖和麻糖。這是正宗的義烏土特產(chǎn)。尤其是用義烏紅糖做的炒米糖,義烏方言叫“麻糖”的,有芝麻的、花生的、泡米的、粟米的,應(yīng)有盡有。像香煙那樣一條條地疊加著,吃的時候掰成一片片的,聞著香、咬著脆,入口甜。往桌上一擺就擺出了過年的氣氛。一家人圍著一堆麻糖,就著茶水,邊吃邊聊或邊吃邊看電視,那真是一個享受。說這麻糖是年的味道、家的味道,一點都不過分。 當(dāng)我收到頭一份紅糖和麻糖時,交代全家可以先嘗一點鮮,但大多要留在過年與來家里的客人共享。兒孫嘗了幾塊,意猶未盡。接著第二份寄來了六大罐子。留夠過年的,其余全家人放開吃,吃得孫子孫女小嘴里都黏著糖留著香,邊吃邊打鬧嬉笑,歡樂爆表。接著又收到了三批,就拆分成了數(shù)份,送給左鄰右舍的老將軍家,讓他們也嘗嘗來自家鄉(xiāng)的味道。過了幾天,紛紛反饋說,這炒米糖特別的香,特別的甜,特別的脆。他們說,只有你們義烏的紅糖才能做出如此香甜的炒米糖。我很自豪地告訴他們,過年到我們義烏,家家都有這樣的麻糖招待客人,你們?nèi)チ穗S便吃。引來他們哈哈大笑。有的說,吃了這炒米糖,我們就算提前過年了。有的還說,有機會一定讓老俞陪我們?nèi)チx烏老家過個香香甜甜的年。有一個老將軍拿著一塊炒米糖,一本正經(jīng)地對大伙兒說,別瞧這一塊小小的炒米糖,從中可以看出義烏人真不簡單。面對三年大疫,他們很艱難,也很辛苦,但從不言敗,難中找樂,苦中尋甜,對未來充滿希望。就沖這一點,義烏值得去! 對我而言,麻糖不僅有老家的味道、過年的味道,而且還有兒時的味道、媽媽的味道。 上世紀(jì)五十年代中期,新中國成立沒幾年,老百姓生活卻有了明顯改善。過年了,家家都會炒米做點麻糖,一來有了這點香香甜甜的年貨,添加了不少節(jié)日的氣氛;二來拜年的親戚朋友到家,也有東西招待。一碗紅糖,一盤生花生,幾盤麻糖,一碗茶葉蛋,再奉上一杯熱茶,就是最熱情最實在的待客之道。 那時候,我還沒上小學(xué),是個調(diào)皮的“小皮猴”。年前,家里炒泡米就趴在鍋臺前,時不時抓一把炒熟的炒米塞到嘴里。請人到家“切糖”的那個晚上,是我最盼望最興奮的時刻。眼見得切糖師傅把紅糖倒進冷水的鍋里,起火燒鍋,把糖化開調(diào)勻;又見得師傅倒進炒米與糖攪拌成團,鏟到早已架好的木板上,像變魔術(shù)般把米糖從一團團壓成一塊塊,切成一條條,再切成一片片。等熱的麻糖冷卻下來,媽媽就會掰幾片給我們解解饞。這時的我,不僅嘗到了這剛切好麻糖的味道,而且很享受這“切糖”的夜晚。這是一個快樂的夜晚,驚喜的夜晚,甜蜜的夜晚。 媽媽把切好的麻糖,一條條碼好撒上炒米,裝進壇子里,用蓋子蓋實,再放進一個高深的谷柜里。以防我太容易光顧,沒幾天就只剩底朝天的壇子,對此我也心知肚明。有一次,上午睡懶覺醒來肚子咕嚕咕嚕叫,實在忍不住那谷柜里的麻糖誘惑,光著身子就冒險爬進大谷柜。正當(dāng)我得意地在谷柜里偷著吃時,聽到媽媽的腳步聲,急忙蓋好頭頂上的蓋子,屏著氣,想蒙混過關(guān)。好在媽媽剛一進來又立馬退出去了。我麻溜地從柜里逃回被窩,慶幸有驚無險。誰知,等我起來吃飯時,媽媽問我:“你糖都吃飽了,還要吃飯嗎?”我怯怯地答道:“沒有啊,一直在睡覺,你進來我都不知道!”媽媽噗的一聲笑了說:“你睡了,怎么知道我進去過?你以為我不知道你躲在柜子里嗎?我一看被窩是空的,人沒了,就想到你這小饞貓肯定到柜里偷糖吃了!薄皨,您知道了,為什么不揪我出來?”我覺得媽媽在耍我,生氣地反問她!昂俸伲愎鈧身子,好不容易爬進去,我一吼,不嚇著你了?我前腳走,你后腳不就像兔子一樣竄出來了嗎?還用得著我吼嗎?再說,這個點沒吃飯,吃點麻糖也沒什么,切糖就是給人吃的嘛。但媽還要說你幾句:不穿衣服就往外跑,天那么涼,受涼了怎么辦?柜子那么深,從上向下跳,腳崴了怎么辦?做錯了事,敢做不敢當(dāng),長大了,真遇到事怎么辦?從小就要學(xué)會誠實和擔(dān)當(dāng),長大才會是個真正的男子漢! 一晃六七十年過去了,媽媽走了也十幾年了,但這次偷吃糖的往事依然歷歷在目。尤其媽媽的那番話,至今記憶猶新。這段記憶雖然伴著淚水,卻比糖還甜還香。 三年前的春節(jié),我們一家趕回老家倍磊街過年,住在重修后的老宅里,其樂融融。但突如其來的疫情迫使我們不得不在正月初三就匆匆忙忙返回北京。三年后的今天,終于走出大疫的這個年,我們特別的珍惜和開心。正如我前不久寫的《風(fēng)雨過后》那首歌的一段歌詞“風(fēng)雨過后,我們再相會,吟一首,斟一杯,與歲月一同醉。痛飲過往,舉杯未來,春暖花又開”。 |
GMT+8, 2024-10-24 15:20